新買的一批書很巧幾乎都是講吃的。其中瞿筱葳的《留味行》是當初光看相關介紹就讓我「心驚」的一本,不為別的,只為某張照片裡那條罕見切工如此熟悉的小黃瓜。
書到手拆封,一邊心中遲疑、一邊卻又忍不住直搗黃龍翻開扼要條列的別冊,尋查小黃瓜的身世。啊,原來她們家的小黃瓜跟我們家的畢竟還是不同,雖然有著很相似的神奇切法,而且同樣沒有名字。
關於「我們家的小黃瓜」,好幾年前我在私人網誌寫過這樣一段敘述:
其實我不知道選擇現在貼出這段文字出於什麼理由(或有沒有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自己原先究竟是期待還是害怕瞿家的無名小黃瓜醃居然跟晏家(這是外公的姓,外婆身份證上的名字則是晏王桂珍)的辣黃瓜一樣。只能說時間的流逝沖刷了很多事情,外婆過世至今已十三年,我媽的烹調技術逐漸隨著味覺和胃口一同退步,辣黃瓜後來幸而在大舅媽手上「復活」,不過近幾年也愈來愈少有機會吃到。於是,也許因此,就這麼一次,我把如此私人微不足道卻又如此珍貴千金不換的記憶切片醃製端上來,作為某種記錄或紀念。這是一道非常簡單、非常下飯的菜,除了家裡我不曾在任何地方吃過看過甚至聽說過。做法其實也不複雜,但要光用文字對沒見過實物的人解釋有點困難。麻煩的是這個步驟:取整根黃瓜(洗淨,不削皮),以某種交叉斜切刀法一路細密切之,最後整根黃瓜可以彈簧般拉成一長條而不斷(很難想像對吧?我就說嘛)。然後加很多辣椒和若干蔥段(我不記得有沒有薑,但確定沒有蒜),加醋加鹽(其他調味料不詳)下鍋炒之,經過一陣酸辣撲鼻讓人直打噴嚏的油煙之後,即成。吃法也有點小講究:剛起鍋當然可以直接熱騰騰端上桌,但最棒的滋味是以鍋碗或塑膠袋分裝(為什麼要分裝?因為大家都愛吃,每次一炒絕對是一大鍋)放進冰箱,兩三天後浸在湯汁裡的黃瓜徹底變黃完全入味(放愈久自然愈好吃,但通常沒人等得了那麼久),再夾出來裝盤直接冷食——不管當天同桌還有什麼豐盛好料,這道菜都保證會吃得精光。這道菜只有外婆會做,連廚藝一流的嚴媽媽都沒得到真傳,因為刀工太困難,而切得不好則嚴重影響熟度和滋味(我怎麼知道?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嚴媽某次心血來潮動手嘗試,結果……咳咳)。我們從小吃到大,都叫它辣黃瓜。幾年前外婆猝逝,辣黃瓜從此變成家族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