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知怎麼,兩個人就這樣在一起了。一切很自自然然順理成章似的,起碼那通電話之際沒有人預先做過任何計畫。
「總隔著這麼山窮水盡的距離,真的很累人啊。」
「這個樣子隔空打牛地掛越洋電話,也實在花錢花得太慘了。」
「嗯!」
「說得也是。」
「……」
「……」
「……」
不久之後的某一天,一個人便拎提著還不至於多得過火的行李,站到另一個人的門口來了。也用不著去接送什麼的,一路自立自強摸索抵達異地的這人在屋主下班之前坐在台階上等了幾十分鐘,看著暮色四合中陌生的路燈和窗廊逐一亮起。
「欸!去打把鑰匙好吧?」
「唔!我倒覺得先去置辦點五穀雜糧比較實際。」
超級市場裡的菜真多。──指的就真的只是蔬菜啦水果啦甚至花草啦,至於雞鴨(其實沒有鴨,超市裡哪找得到鴨?)魚肉,奇怪,好像穿上保鮮膜躺進冷凍櫃的同時,牛排羊腿什麼的也都變成了雪糕冰棒之類。當然話說回到賣相上來,在一進門的戰略要地布置起一座花椰菜山、葡萄柚山、早餐麥片甚至盒裝洗衣粉山,都比堆起一大疊紅白對抗的動物身體組織要有好一點的視覺效果吧。
冰箱裡的菜真多。來客四處尋找開酒瓶的道具,屋主則不斷發現失蹤已久的物事。「還好沒暴露出平時五窮六絕的景色……」
「營養不良的廚房反正已經在小說、電影裡看多啦。」
於是,桌上的菜也真多了,兩人一致同意,爽快地把掉進了一點軟木碎屑的紅色發酵葡萄汁液送下喉嚨。電視新聞播送著跟平常沒有什麼不同的消息。
「呃……」沈思的洗碗機說。「這裡沒有熱水的啊?……我是說,要是我來的時候坐的那班飛機摔了,起碼今晚的新聞就會不一樣。」
「喂,不要胡言亂語好嗎,」在解釋了該屋的管線系統之後,手上還抓著垃圾袋的清潔工也陷入長考。「即使這樣,我根本不知道有誰在飛機上,所以還是不會注意看報導的吧。」
燈關掉之後,兩人在悉悉嗦嗦的被枕衣衫聲中絮絮地說著話,呼吸很均勻的。手臂緩緩地移動將彼此圈圍住,肌膚輕輕重重地摩挲。親吻啦頭髮啦香皂的氣味啦等等。他熱呼呼充滿誠意地攀爬進入她的身體,在黑暗中小聲說道:
「我愛妳。」
「哎,」她輕笑起來:「這種時候說的話不算數的。」
('98)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